天刚入夜,太子府内便已四下无声。今晚是太子贤与子木约定的会晤时间,太子提前遣走了府中侍候的人,只留几个亲信。
太子在灯下读书,恍然察觉窗棂上人影一闪,便知子木已到。太子放下书,一径行到外间,子木已在上次见面的位置落座,仍然背对太子。太子也便在子木对面的几前坐下。
太子正欲叫人上茶,子木却道:“殿下不必客气,子木不宜久留,几句话,说完便走。”
太子抱拳道:“先生请讲。”
子木:“殿下可曾研究过前些日子在下传与您锦盒里的干花?”
太子急道:“本宫正因此事急与先生商议。”
子木:“那是一种叫秦甘花的奇异花卉,生于高山苦寒之地,极为难见。此花入茶,醒神明目,效果绝佳,但同时亦是一种剧毒——”
“哦?”太子闻言一惊,眉毛一挑,身子也不由得挺直了。
子木:“秦甘花草茶本是养生良品,但若遭遇墨香、及当晚夜露,三者交洽,便会在睡梦不觉间致人七窍闭合而亡,人神不察。”
太子心下纳罕,垂眉,喃喃道:“世间果有如此神品,从未听闻……”又忽地眉眼一抬,眼光直直地望向子木背影,“先生是认为……”
子木:“在下已找到前太子病逝当夜潜逃的——”子木略作犹豫,才道:“小太监,他已证实太子入睡前所饮的果茶中有此秦甘花花瓣。”
太子失声道:“果真?”
子木:“此花入茶,香味奇异、特别,很难忽略,所以小太监肯定当夜曾闻见此花茶异香……”
太子急道:“那这位证人现在何处?”
子木:“殿下不必焦急,我已安排妥当,他很安全。”
太子还欲说什么,子木已起身道:“在下不便再留了,其余诸事稍后再议。”说完飘然跃窗而出。
太子再抬眸时,只见窗棱上的纱帘在黑魆魆的夜色中,飘飘洒洒,袅婷宛转。
太子轻轻的叹了口气,在心里悄唤了一声“大哥”,便噎声无语。
子木沿着房檐,一路弯腰疾走,时纵时跃,不多时便落于萧仙楼后门。
楼里传来喧嚣的鼓乐声和迭起的喝彩声,想是《兰陵王》开场了。三楼正中间的雅阁里,坐着豫王李显和京城其他几位豪门子弟。豫王显一向爱热闹,与京城的纨绔子往来也最频,萧仙楼这座著名茶楼自是不会错过。
随着一阵雄浑、激昂的击鼓乐,身着紫衫、手擎金鞭的兰陵王登场了。豫王显不由得离坐,倚在栏杆,他对兰陵王的木雕面具更感兴趣。木雕恶煞般张牙露齿,豫王显觉得若是能向兰陵公子讨了去,回府吓吓那些小丫头,才有趣。
正瞧着,茶楼宽阔、轩敞的正门下,立了一位修身长衫的翩翩公子,茶楼老板正在对他十分恭敬的打千行礼。
豫王显见了此人便急得招手,想出声唤,猛地记起什么,又住了嘴。不过刚进门的相王李旦便已瞧见他了,跟着老板,一径上楼来。豫王显早迎出了雅阁,拍着相王旦的肩膀道:“幺弟怎么才来?这戏都快演完了。”
座里几位公子听得一位皇子叫另一位皇子“幺弟”,不由得吃吃发笑。不过他们最知道,武后的几位皇子中,就属豫王显最不讲规矩,便都随他闹去。
老板吩咐伙计看茶,自己也一旁忙去了。相王旦朝楼下张望,戏台上鼓乐声渐渐消歇,果如豫王显所言,戏快演完了。相王旦的目光又四下里逡巡,只见观众坐席中人头攒动,有人鼓掌,有人悠闲的吃着瓜果、零嘴。